曲小宁宁宁宁宁

婆娑【双龙】中

三。
龙文章走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上，百里渡买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一股脑全部塞在了柜子里，他走的太干净，半点念想也没有给百里渡留下。百里渡在他们一起住过的小屋里坐了三天，捏着他送给龙文章的弹弓发呆。
百里渡第一次见到龙文章就知道他必然家世显赫，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公子，只是龙文章不说他便也不问，他总想着等以后龙文章自愿告诉他，可如今，龙文章走了，他却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百里渡叹口气念了句有缘再见，转身便将这草屋落了锁。
百里渡也曾想过人海茫茫，若是又遇见了也未可知，却不曾想这相遇来的这般容易。
甲春元年三月，前太子涂陌薨，举国大丧。
新帝才登基，前太子便死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若要细究，恐怕三天都说不完。百里渡原不该关心这些，可如他所想，龙文章若是大家公子又在这个时节匆匆离去必然与此事有极大的联系，自古帝位更替，总要见些血。百里渡想起龙文章那几日的表现，心中不详愈发浓厚，当下不敢耽搁直往帝都去了。
帝都从来都是天下风云的正中，其内鱼龙混杂需得步步小心，因而百里渡此来帝都虽为寻人，却也不敢大张旗鼓打听龙文章的下落。正是前太子出殡的日子，百里渡站在人群里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摇头叹气，这棺椁虽然金碧辉煌，可上面绕着的鬼气怨气却不是一般的浓厚，想来这太子死的时候必然满心的不甘。
“最是无情……”帝王家三个字在百里渡嘴里打了个转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却被旁人接了去。
“帝，王，家。”一字一顿的倒像是深有感触似的。
百里渡听的心中一惊，唯恐自己惹上了什么帝王家的人，谄媚转头正欲说话，又被那人的身形惹得瞪大了眼睛：“文章？”
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感觉？虚幻又不真实。百里渡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眼前这人看起来虚幻的有些不认识了，除了第一眼觉得熟悉此后细看越发觉得陌生。
送殡的队伍过了没多久，乌压压的人群便散了开来，“龙文章”领着百里渡一路往前行至一僻静处方止了步子。
“你猜那棺椁里躺着的是谁？”
百里渡至此确认眼前此人绝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龙文章，可也必然和龙文章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说，是前太子涂陌。”百里渡佝着背小心翼翼回话。
“我叫涂陌。”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到百里渡耳里炸开了一朵惊雷，百里渡猛然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唇瓣翕动右手掐诀，测算之术需凝神静气，可百里渡脑海里纷纷扰扰，推演几次都成了空。
“不必算了，棺椁里的，是文章。”
涂陌到此为止说了三句话，却一句比一句让人心惊，百里渡终于因为这一刻的震惊没了杂念，将他口里的三句话推演成了整个局。
半个月前国师卜卦，说先帝是马上皇帝，杀戮过重，阴司受苦，需人捧了命去赎。这人该是谁到底没说，可卦象直指东宫，加上有心人揣摩了圣意，不是前太子又是哪个？此后奏折接连不断的被呈上朝堂，新帝洋洋洒洒一篇哀思，念完了手足情深，不能割舍，哭哭啼啼赐下毒酒一杯，饶是涂陌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偏生这涂陌和龙文章长的九分相似，这么一来二去，到了最后，死的却是龙文章。
再无话可说，百里渡垂了手，送葬的队伍如今不知到了哪里，棺椁的那匆匆一瞥竟也成了永别。
见惯生死的人才最重生死，百里渡自开了灵识便跟在父母身边安魂养魂，直到今日独身而立，所见生死离别数不胜数，可到了自己身上还是难以看破，方知何谓身在局中。

四。
涂陌见百里渡久久不语，却不打算和他一块耗下去。
“文章所信之人，我不疑，可也不能尽信，我无事托你，只有一事相求。”他说求，便当真只是求，百里渡看着他心里苦笑，真不愧是可以替死的人，便是求人的姿态也别无二致，说着求人的话又傲气不减。
“你说。”百里渡冲他点头，带些疲累。
“看在文章死前仍念着你的份上，可否救他一命？”涂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灼人的热度，仿佛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此间。
百里渡被这目光看的直直往后退了几步，涂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世间传言里，如他们这类术士大多会那起死回生之法，涂陌一心盼他也会，又岂知生死有命，不可擅改，这起死回生之术哪里是这么好学的，何况遭了毒酒侵蚀的躯体早就烂到肺腑，没了躯壳，魂归何处？
“我不行。”百里渡叹了口气，顾不得看涂陌瞬间黯淡的眸子，这原本也与他无关。
“尘归尘土归土，散了吧，都散了吧……”
涂陌抬头看他念着这一句话摇摇晃晃的走远，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见踪影，脸上最后那点希望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骗我。”涂陌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安慰不是欺骗，文章从来也没说过，百里渡一定能救他。”拐角走出的男子一袭蓝衫儒雅可亲，因为涂陌的话脸上又带了些许无奈，“你不该在外面呆太久的。”
涂陌咬着牙终究泄了气，上去拽住蓝衫男子的衣袖，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芦焱，百里渡此人极难看透，他方才所言未必是真，若他要单独救文章，也未可知？”
“你可以这么想。”

————————
嗯，马上写完了……我发誓